“大年之夜,本该是合家团聚的日子,然而有的人却依旧在为了奶粉钱奔波,更随时面临被友尽的境地,简直人间惨剧,请让我们……鼓掌,哈哈哈哈!”

不多会儿,方将还真就在alk上面公开回复了,“为了表示诚意,一小时后将抵达追星现场,不用谢。”

崇义一看就懵了,赶紧一通电话轰过去,“你啥意思?!”

方将在那头哈哈笑了几声,还把电话凑到儿子身边让他叫人,完了之后才道:“大侄女还是很有眼光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管我们吃顿饭呗。”

他们家在南边的香海市,望燕台只有一套年前购入的别墅,刚装修完,还在通风散味儿期,根本不能住人,这回为了录晚会节目,一家人还特意订了酒店。

可大过年的,缩在酒店多么凄凉啊,既然有朋友,那当然是理直气壮的去蹭饭!

这会儿的崇义就恨不得坐上时光机,返回几分钟之前把自己掐死。

大约过了一个来小时吧,方将的alk又更新了,上面他们一家三口外加顾陌城这边一家四口都对着镜头比,只有崇义的脸色有点臭。

粉丝们都笑得够呛,说崇老师这回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完全栽了。

突然过来三个人,哪怕小胖子战斗力忽略不计,可两个大人不是摆设,井溶又临时去做了个蒜泥白肉和麻婆豆腐,方将两口子直接把他夸出花来了。

崇义哼哼唧唧的,方将就特别犀利的戳痛脚,“不是说好了在那边过年吗?怎么忽然又换地方了,是不是你给人家厨房炸了?”

众人都是一惊,这人简直有特异功能,直觉敏锐到惊人!

见他们这个反应,方将抱着肚子笑得不行,“哈哈哈哈,我就是胡乱一猜,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哈哈哈哈哈哈!不行,这事儿我一定得跟老沈分享一下!”

崇义的厨艺是个什么水平大家都一清二楚,可偏偏最近忒爱现,又大言不惭的宣称钻研了许多食谱啥的,一定要除夕夜露一手。

可现在呢?不仅地点临时换了,就连主厨都换了,崇老师半点下厨的意思都没有,而且其他三个人也没有催的,很明显发生了什么令人印象深刻的事情嘛!

方将这人蔫儿坏,为了报复之前崇义几次三番的“友尽”,他不仅赶在崇义冲过来制止之前跟沈霁发了笑道破音的语音,而且还飞快的编辑了一条状态发到alk上!

“本人已笑死,你们亲爱的崇老师刚才炸了人家的厨房,这会儿还装没事儿人呢。”

崇义冲过去制止的时候已经晚了,看到更新状态简直要气死,当即故技重施,转发后:“友尽”!

网友们纷纷表示,那些才看上去那么色香味俱全,一看就不是崇义做的!

崇义愤怒的摔了手机。

什么辣鸡自媒体交流软件,卸载!

大年初二,顾陌城和井溶接到了苟局长的电话,说周南指名要见他们。

“都忙疯了,所有人都来加班,”到了之后,苟局长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上面亲自过问,一定一查到底。”

这才几天不见,苟局长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制服穿在身上都有点儿兜风,双颊凹陷,眼睛里满是血丝。

谁也没想到曾经不可一世的新宏远竟然真的就这么倒了,就连他自己现在还在怀疑阶段。

那么多认识的人,当初说的好好的,相互照应,怎么真出事儿就都成了缩头乌龟?

之前也不是没遇到过波折,可都有惊无险的过去了,所以一开始新宏远真没拿着当事儿,还对押自己上警车的工作人员有恃无恐的说:“小心点,初三我还有个节目要上,你们给我蹭破皮不好交代。”

结果,就没然后了。

“现在怎么样?”井溶问道。

因他们是这次的大功臣,很多对外保密的事儿苟局长也不瞒着,几乎是有些亢奋的说:“真是钓到大鱼了,你们不知道,这他娘的真是开了眼界,人家家里的床都不用床垫子的,直接用钱铺!书架、画案,全都是现金摞起来,然后外面贴一层樟脑球,再打一层实木板子,第一遍都没往这上面想,还是我们领导觉得不对劲,当晚调了警犬查了第二遍,好家伙,验钞机都累死了好多,哈哈哈!”

顾陌城和井溶都知道新宏远肯定是大鱼,但亲耳听到苟局长说了这些情况之后,还是觉得三观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贫穷限制了我们的想象力。

“对了,”苟局长带他们登记,又说,“上面的意思是想表彰你们,可能也会有实质性的奖励,我想问问你们自己的意思。”

两人对视一眼,都摇头。

树大招风不是好事,更何况这次的情况太过轰动,新宏远一被抓,就直接断了好多人的利益链条,有多少人拍手称快,估计就有多少人想弄死他们以泄心头之恨,还是当个无名英雄吧。

“也行,”苟局长很理解的点点头,“折腾大了也不是什么好事。不过回头他那些宅子肯定都要拍卖,你们或是朋友有意思的话,咱们可以提前操作一下,不违规,不过肯定能比正式拍卖便宜不少。”

光新宏远这一头就能弄出算作非法收益的豪宅十一套,再加上其他从案人员,零零散散加起来肯定破二十套了。但后期拍卖肯定不会一口气放这么多,一来怕影响市场平衡,二来也可能某种程度上引发市民恐慌,所以肯定会提前走流程处理一部分。

如今各行各业都透明了,这边也一样,大部分被查封的财产都要经过严格审核之后进行公开拍卖,价格确实要比市面上同类产品便宜一点,可一旦遇到特别热门的,想要的人多了,价格照样窜上去。

而要是能像苟局长说的这样提前购入,情况就不一样了。

这是好事儿,师兄妹两个倒没再推辞。

顾陌城就问:“周北真的能送出去吗?”

“能,”苟局长说,“不过这也算特殊案例,因为他确实是无辜的,而周南这几天交代的事情帮助案件审理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算是戴罪立功,我们这么做也是给家属相应的保护。但是只是送出去,他要求的巨款什么的就别想了。”

把人送出去只是程序上的事儿,倒没什么问题,可周南张口就要一千万,简直是开玩笑。

不要说一千万,哪怕就是一千,公家也不可能答应,毕竟涉及到经济方面,那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进来之前,周南也算刺儿头,可才不到一个星期,整个人都老实了,好像外面立着的尖刺都被强行推平了,再接触就没那么费劲。

“我弟弟要出国了,”没想到他竟然主动开口了,“谢谢。”

真是太令人惊讶了,先前那么“宁死不屈”的人,竟然会主动说谢谢了?

顾陌城小声问他,“周南会怎么样?”

苟局长反问:“你想替他求情?”

“怎么可能,”顾陌城忙道,“就是有点感慨,想问一下,不然总乱猜。”

苟局长这才点点头,还不忘提醒道:“我可得说一句,如今正是敏感时期,周南也算罪行累累,是头一号罪大恶极的,现在最终结果还没下来,但放在平时已经够受了的,现在又赶上年底严打,跑不脱就是死刑了,你们可别惹麻烦。”

顾陌城嗯了声,没再说话。

她对周南这个人的印象很复杂,觉得他既可悲又可怜,同时又因为他的助纣为虐而特别可恨。

他这出人生悲剧绝对跟儿时的经历脱不开干系,但归根结底,亲手将他推入深渊的却正是他自己。

真要比惨的话,不管是顾陌城还是井溶,其实都很有资格,但他们谁都没有卖惨,也没像周南这样怨天怨地怨社会,将原本只属于特定对象的仇恨无差别强加到其他无辜人身上。

井溶问:“之前你答应过的那些视频呢?”

周南咧了咧嘴角,忽然道:“给我五百万,我就告诉你!”

“胡闹!”苟局长勃然大怒。

他们等这个视频等了很久了,什么方法都用尽了却无济于事,最后周南终于松口,可条件却是要见这两个年轻人,难道是因为看官方陷入死胡同,所以把歪脑筋打到民间了吗?

还别说,假如顾陌城他们真的同意了,官方还真管不着!

周南并不理会几个同样被惹毛了的民警,只是歪着脑袋,斜眼看着井溶和顾陌城,一声不吭的等待他们的答复。

苟局长不同意,说这是纵容犯罪,坚决不允许有被犯罪分子敲诈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周南完全是豁出去了,他知道自己死定了,可弟弟周北还小,本就没了亲人和朋友,要是再没有钱傍身,就算出去也是个死!

他哈哈笑了几声,瞬间撕破了这两天安分的伪装,恶狠狠地道:“我不痛快,也绝不会让你们痛快了,大不了就这么耗着!案子破不了,我还多活两天,都是白捡的!”

给吧?实在是窝囊不给吧,他又掌握着关键性证据。

就在众人僵持之际,顾陌城心底那埋藏已久的念头却忽然被触动,再一次冒了出来,不可抑制的占据了整个大脑。

对啊,周南,周南是死有余辜,现在又明晃晃的开了弱点摆在他们面前,既然如此,自己为什么不能……

为什么不能废物利用?

她的心脏狂跳起来,激烈的好像随时可能冲破胸腔。

她突然不顾一切的冲到周南面前,在所有的人反应过来之前低声耳语道:“给我你的心脏,我保他后半生衣食无忧!”

“你跟他说了什么?”苟局长和井溶齐齐上前将她拉开,发现她的脸都涨红了,额头竟渗出细密的汗珠。

“小师妹,你跟他说了什么?!”

井溶隐隐猜到顾陌城可能跟周南做了个很危险的交易,也不由得急了。

有生以来第一次,顾陌城没有理会井溶的问话,闭口不言,死死盯着周南,而后者显然听清了她的话,眼神猛烈的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秒钟,也可能是一分钟,甚至可能是漫长难耐的半小时,周南终于吐出一个字,“好!”

周北太小了,就算自己给他太多钱也根本不会处理,还很有可能因此招来别有居心的坏人,倒不如答应这个条件来的实在。

他说了个邮箱地址,又瞪着顾陌城,一字一顿道:“说到做到,不然做鬼也不放过你!”

顾陌城拼命抑制着疯狂跳动的心脏,点头,“语出无悔。”

没人知道她到底跟周南说了什么。

唯独井溶死死拧着眉头,抓着顾陌城的胳膊追问道:“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直到这会儿,顾陌城才觉得胸腔里的心脏又重新属于自己了,也有能力回答了。

她的嘴唇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手脚冰凉,声音嘶哑,小声道:“我要他的心脏。”

井溶蓦地睁大了眼睛。

良久,他苦笑一声,“你又是何苦?”

“师兄,这个真的可以的!”顾陌城激动道,“他本来就要死了,不是我们逼他的,还是个罪大恶极的人,没有一点有损天德和人伦的担心,师兄,我们很可能这辈子都不会遇到第二次这样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了!”

井溶张了张嘴,忽然抱住她叹了口气,“我是担心你啊。”

禁术之所以被称为禁术,并不仅仅是因为有损天德,更因为难度极高,危险极大,他真的很不愿意小师妹为了自己的事情冒险。

当天晚上,周南就主动申请签订器官捐献协议,且指明对象。

第三天,他将塑料餐具硬生生掰出尖头,径直戳进了脖子。

顾陌城再一次穿上了那身绣满繁复金色纹样的血红袍子,对着铜鼎和前辈们的牌位恭恭敬敬的跪了下去,她头一次这样虔诚的请求,请求能够成功。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又有阴阳五行,上应天,下呼地,中有人和……

红袍无风自动,随着仪式的进行,她身上的力气也一点点被抽空。

太阳穴一鼓一鼓的疼,眼前开始发黑,头疼的仿佛要炸开。

好像有无形的刀片一下下割着皮肉,全身上下的毛孔都一点点渗出血来,她好像是个血人了。

铜鼎中的火焰骤然拔高,疯狂扭曲,吞噬着一切可以吞噬的东西,顾陌城可以看见自己胳膊上渗出来的血被瞬间蒸发。

眼前好像有幻觉产生,过去所发生的一切美好的场景都在此刻重新显现,让人不自觉想要靠近,不顾一切的做出飞蛾扑火的举动。

她用力咬着舌尖,强迫自己保持意志清醒,然后用银针扎破手指和胸口,混着心头血和指尖血一起滴入。

噗嗤,噗嗤。

每一滴血都会让火苗燃烧的更为炽热,那火也好像有了灵魂,疯狂舔/舐,恨不得顺着飞出来,将她整个人都吞噬殆尽。

她小心的围着铜鼎踩出八卦,然后调动全身的力气,喷出一口舌尖血,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视线归于黑暗的前一秒,她如愿看到刚还熊熊燃烧的火苗在经历了最后一次疯狂扭动之后,瞬间湮灭了。

空气中迅速弥漫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清甜香气,任谁也无法将它跟不久前血腥诡异的场景联系在一起。

成了。

顾陌城心满意足的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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