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陌城有点不解,“刚才不是说了吗,会给你弟弟汇一笔钱,不把你的事情说出去,为什么非要出国?他一个人在外面你能放心?”

“就是留在国内我才不放心!”周南忽然激动起来,唾沫星子喷溅出来,“你们答应我,快点!只要答应我,只要我看到汇款证明,我,我还有东西给你们!”

还有?

井溶想了想,点点头:“这个不难,不过你已经把能说的都说了,还能给出什么筹码呢?”

周南突然仰头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就笑出了眼泪,“我不傻,新宏远不信任我,我也不信任他,我也知道他不是真的对我弟弟好。将来一旦有什么事,他肯定会用我弟弟要挟我!我没那么蠢!”

说着,他忽然又死死盯着这边,一副早有所料的样子,说:“就算你们把我说的证词交出去,也没法给新宏远定死罪的,对不对?”

因为谁也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那四个女孩儿的死真的跟新宏远有直接的关联!

井溶和顾陌城就都沉默了,心里跟坠了块大石头似的沉重。

“我有录像。”周南忽然语出惊人道。

“头两次,我心里也有点忐忑,生怕新宏远倒打一耙,连累到我弟弟,我就借着给他进去送药的机会,偷偷录了几段,不完整,但是有他给那两个女孩儿喂药的画面。”

够了!这已经很够了,真是意外之喜!

如果周南说的是真的,那么他们完全可以将那些女孩儿的死归结到吃了新宏远喂下的不知名药物上!哪怕那实际上只是迷/药!

“把录像给我们,”顾陌城马上说,“我们可以立刻准备送你弟弟出国留学,如果想的话,甚至可以帮他取得外国国籍,留在那边,这里的人再如何厉害,也是鞭长莫及的。”

“不可能,”周南一口回绝,绝不松口,“我要先看到钱到账,还要看到我弟弟出国的文件,然后才把录像给你们!”

这是他唯一的底牌,绝不可能轻易交出去。

两边僵持不下,可周南就是咬定了不肯退让,井溶他们也没得选。

好在这件事对苟局长而言并非难事,当即满口应下……

等着他带人来的过程中,顾陌城总有种恍如隔世的茫然和难以置信。

谁能想到,他们原本不过是想来探探风水协会的底,然后适当的还以颜色,怎么事情就忽然发展到这个地步?

夜已深,她裹紧了身上的衣服,百感交集,“回去之后我都不知该怎么跟我爸说了。”

风水协会会长在大年前夕被逮捕的消息肯定捂不住,来之前崇义就担心的了不得,回头什么反应简直不敢想。

提到崇义,井溶也有些头疼,想了半天,才干巴巴地说:“以后他就是英雄的爸爸了。”

顾陌城失笑,估计崇义宁肯不要这个“英雄之父”的称号!

井溶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伸手将她搂过来,亲了亲,低声安慰道:“放心,有我呢。”

顾陌城挺高傲的哼了声,“当然有你,反正我爸不舍得骂我。”

井溶:“……”还真是!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真的令人瞠目结舌。

几十名已经进入梦乡的风水协会成员被强行叫起来带走,晕晕乎乎的跟那些不久前还在进行丰富多彩夜生活的同行们聚到一起,听人宣布这里刚发生了一起谋杀未遂,集体懵逼。

因为人数总共近百,也都不是什么没名没姓的,经过初步审查和身份核实之后,亲自过来的苟局长就下命令放了一部分回去,只留下了十三名情节比较严重的。

井溶和顾陌城对扬名立万当救世主什么的没多大兴趣,更担心连累到家里的两个老男人,双方暗中协商之后决定暂时不公开,也混在人群里走了。

年末本就是多事之秋,各行各业都容易出问题,而风水协会作为近几年华国风头最劲没有之一的民间私营协会组织本就手万众瞩目,不知多少人心向往之,想尽办法都想加入。

然而就是这么个任谁看来都如日中天的组织,竟然在年前的一个深夜,被严打、一锅端了!

暂且不说外界议论纷纷,次日一早消息刚一传开,尚在睡梦中的顾陌城和井溶就被分别从被窝里拎出来,排排坐着接受三堂会审。

秦峦劈头盖脸就问:“老实交代,昨天的事儿跟你们有没有关系?”

顾陌城和井溶对视一眼,齐齐摇头,特别理直气壮的说:“绝对没有!”

秦峦的脸一黑,这绝壁是有问题了!

他深吸一口气就开始唠叨,“说过多少次了,人活着不容易,自保为上,没事儿别瞎戳七弄八的,你们答应的倒是挺好,可转头就给我捅了个天大的篓子!”

顾陌城就小声嘀咕,“也不知道是谁刚一下山就因为跟诈骗团伙斗殴而被抓到派出所去,还是师兄亲自去接的……”

“还敢顶嘴!”秦峦抬手就是一个脑崩儿,“这两件事的性质能一样吗?”

崇义心疼的不得了,憋了满肚子的教训的话也都顾不上说了,立刻跳出来抱着闺女嘘寒问暖,“不是我说,老秦,咱教育归教育,不过也得讲究方式方法,孩子都是肉长的,怎么说打就打?”

说着又抱着顾陌城的脑袋一个劲儿的唏嘘,小心翼翼的跟端着个削了皮的大西瓜似的,“哎呀疼不疼啊?给爸爸看看,疼坏了吧,看看,都红了!来,爸爸给你吹吹哈。”

秦峦看着他这个样子就觉得泄气,说好的两个人都唱白脸的呢?这临阵叛变算什么事儿?这还怎么教育下去!

井溶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想笑又不敢笑,只好干咳一声,憋笑道:“师父,您别生气,也别误会,真不是我们干的。”

肯定不能承认啊!

秦峦一眼斜过来,冷哼一声道:“少糊弄我了,风水协会存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聚会也不是头一年,怎么以往没事儿,偏偏今年你们气势汹汹杀过去,转眼就出事儿了?”

井溶一噎,当即很没义气的出卖队友,“都是谢广平!他大半夜到处溜达,结果不小心撞破什么,差点给人杀了,我们就报了案,然后来的人顺藤摸瓜,也可能是本来就盯了好久了,就是这样了!”

秦峦翻了个白眼,“你再吹。”

“行了,差不多得了,”崇义率先倒戈,“都是好孩子,大过年的,安安生生聚在一起不容易,别喊打喊杀的,孩子没事儿就行了。”

说着,也不管秦峦气的倒仰,径直拉着顾陌城往隔间走,一边走一边说:“走,爸爸给你上点药。”

顾陌城黑线,“就是弹了下脑门,真的不用这么夸张啊!”

崇义不管,硬是拖着她去了隔壁的小客厅,熟门熟路的找了碘酒和棉签出来,要给她消毒。

无奈之下,顾陌城只好乖乖去他对面坐下,结果就发现崇义开瓶盖的手在发抖,明明瓶口那么大,可细细的棉签却怎么都对不准,连续几次都哆哆嗦嗦的戳到外面。

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其实崇义并非真的像刚才表现的那样平静,也不真的糊涂到对她跟井溶说的话没有半分怀疑。

这会儿天还没怎么亮,屋里开了灯,橙黄色的灯光笼罩在崇义身上,他微微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顾陌城忽然就心软了,强行压下去的愧疚铺天盖地。

“爸爸,对不起。”

崇义的身体一僵,下一刻就将碘酒和棉签都丢回茶几上,然后双手杵在膝盖上,用力盖住了脸。

顾陌城有些不安的掐了掐手指,慢吞吞的蹭过去,伸出胳膊抱住了他,小声道:“对不起爸爸,以后不会了。”

崇义在发抖。

这个拍起戏来不要命,中度脑震荡都敢闹着要重新上场的男人在害怕。

他不是什么都不懂得小年轻,这个世界看着光鲜靓丽,可背地里有多黑暗,他清楚得很!

电视上的报道已经很触目惊心,可他知道肯定隐瞒了很多暂时,或是永远都不方便公开的内部信息。

他都不敢想,假如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差错,这两个孩子会怎样。

过了好一会儿,崇义才勉强稳定了情绪,然后沉声道:“我跟你师父认识不久,可多少也了解他的为人,他并不是会无缘无故就大惊小怪的人,也不会说谎。”

说句不好听的,秦峦本人就有点儿天不怕地不怕惹事儿精的体质,不然当初也不会在街头跟诈骗团伙打起来。所以说,能让他如此紧张的事,绝对非同一般。

顾陌城不敢看他的眼睛。

崇义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热乎乎的,这才觉得一颗心慢慢放回到肚子里。

“我也好,你师父也罢,都不年轻啦,实在经不起三天两头的惊吓。我知道你们都不是那种乱来的孩子,既然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坚持和理由,我没有资格,也不会强制你们改变自己的原则。可城城啊,这世上真的没有不死金刚,你也永远都猜不透坏人究竟会坏到何种程度,所以答应爸爸,以后再也不要轻易的去冒险,更别想当然的去试探坏人的底线,好吗?”

或许在外人看来,风水协会的事情就此告一段落,可崇义清楚的很,真正的较量才刚开始,后续必然十分漫长,谁也不能保证中间会不会有什么变故。

要是这件事情跟他女儿无关,那么外界哪怕闹的天翻地覆他也不在乎,也许还会跟其他围观群众一样拍手叫好看热闹。

但偏偏事与愿违!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已经近乎哀求,顾陌城迟疑了下,终究还是点了头。

“好。”

一墙之隔的井溶和秦峦不知什么时候也凑到了入口处,父女两个人的交流都一字不落的落入耳中。

师徒兼叔侄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秦峦忽然无声叹了口气,拍了拍井溶的肩膀,转身走了。

井溶又往里面看了眼,也抬脚跟了上去。

两人转过客厅,推门进去前面的落地窗透明连廊,站在廊下,看着外面又开始细细密密落下来的雪花,久久无语。

“跟着我干嘛,不怕我揍你?”秦峦忽然斜着眼瞪他。

井溶笑笑,“师父想揍就揍吧。”

秦峦还真就抬手往他脑袋上糊了一巴掌,然后心情复杂的骂了句,“臭小子。”

说老实话,井溶是真没想到他竟然会下这么狠的手,一巴掌下去,半边脑袋都要麻了的感觉。

看样子是真生气了。

井溶也不敢吭声,怕惹得他暴起。

不怕说句丢人的话,秦峦这个人虽然懒,可身体素质是真的好,也特别擅长出其不意,假如真打起来,井溶还真未必打得赢!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太阳慢慢升起,带着点红色和橙色的阳光一点点从雪片中间的缝隙透出来,美得惊心动魄。

秦峦抱着胳膊看了会儿,忽然叹道:“老崇这个人,啧啧,真是个难得的明白人。”

平日说得不多,可什么都明白,关键时候也够灵活变通。

就好比刚才,其实自己也没透露太多,可崇义就猜出来了。

而且分明也早就看透了那孩子吃软不吃硬,偏不明着训斥,只要放下大家长的架子,就什么都有了。

井溶摸了摸鼻子,嗯了声。

娱乐圈本就是个大染缸,复杂得很,哪怕一个人真的演技出众,假如情商和智商不够的话,也是混不下去的,更别提走到崇义这样的高度。

两个人又站了一会儿,秦峦也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盯着井溶笑的不怀好意。

井溶给他看的浑身发毛,就问为什么。

秦峦吭哧吭哧的笑了起来,又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有点儿幸灾乐祸的样子。

“他是个明白人,对他自己和城城都是好事,可对你小子,呵呵,就未必喽!”

井溶一怔,回过味儿来之后就黑了脸。

可不是怎么的?!

老丈人和女婿,天生的敌人,面对一个双商出众,手腕超群的老丈人……

看着他的脸一点点变臭,秦峦忽然就觉得浑身舒坦了,哼着小曲儿,倒背着手,溜溜达达的走了。

这两个小东西回来的倒早,吃海鲜正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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