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就要过年了大街小巷都洋溢着欢乐的气氛鲜艳的福字、对联随处可见就连各大店铺和交通枢纽也都挂满了具有浓郁华国特色的大红灯笼随便去哪儿看见的都是“全家套餐”“家庭套装”电视、网络上铺天盖地的也全都是明星们的拜年吉祥话。

偏偏在这个时候崇义又成了孤家寡人看什么都觉得刺眼,包括自己前阵子录制的“祝大家阖家团圆”的视频,咋就觉得这么讽刺?

俩孩子才离开不到一天可他已经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跟丢了魂儿似的,干什么都没精神。

难得有点空他就抱着大螃蟹等诸多海鲜去找秦峦开门的时候对方穿着一身满是颜料痕迹的旧衣服,应该是在画画。

见他来了秦峦先撂了画笔帮忙把海鲜该冷藏的冷藏该收拾的收拾忙的热火朝天。

忙起来之后倒是没那么茫然了崇义亲自蒸了一只帝王蟹几只虾和贝类,秦峦洗了手换了衣裳简单一收拾就帅的一塌糊涂。他去开了一瓶白葡萄酒,两人围着壁炉边吃边聊。

螃蟹是当地捕捞之后立即空运过来的前后不过几个小时新鲜的很,剪开钳子,比成年男人手指头还粗的鲜嫩蟹肉就颤巍巍的露出来,朝空气中散开白茫茫的湿气。压根儿就不用加什么额外的作料,海蟹本身特有的咸香就已足够。

眼见着天上又很应景的开始落雪,秦峦吃了几条腿就开始感慨,又埋怨那什么风水协会太不会挑时候,害得他家娃娃不能第一时间吃好吃的。

这么想着,他就把满桌子的海鲜拍了几张大特发了出去,让他们办完事赶紧回来。

崇义也来了兴致,俩人来了个自拍,转手发上alk,配的文字就是“空巢老人的寂寞晚餐。”

粉到深处自然黑,说的就是铁粉的耿直,崇义的粉丝们半点面子都不给,瞬间开启鄙视模式:

“……不想说什么,大半夜的看这个我是不是自虐?”

“什么空巢老人寂寞晚餐,分明就是两个老帅比的美食档!”

“小公主去哪儿了?好东西不留着给闺女,崇老师你的良心不会痛?”

“加班狗表示呵呵,看这个简直是自己找虐!空巢少女了解一下?”

“感觉更像是撵走孩子之后的老基友聚会。”

“围坐壁炉喝葡萄酒什么的,太要命了,我也想当这样的空巢老人。”

“太特么苏了!听说旁边那个帅哥前阵子也拍戏来着,吴导的,到时候二话不说先去电影院舔屏!”

两人一边看一边笑,又十分唏嘘,觉得这届网友不行,光看表面了,一点儿都不体谅他们这颗老父亲的心。

发状态只是一时兴起,后头冒出来的沈霁、方将等人的转发,一个两个叫嚣着要杀过来吃海鲜盛宴的消息都被他们选择性无视了,谈的最多的就是俩孩子小时候的趣事,有之前崇义就听过的,也有没听过的,可他还是听得入了迷,跟着又笑又叹。

酒喝了大半杯,说的话也告一段落,崇义忽然问:“恕我冒昧,你跟小井,恐怕不仅仅是师徒的关系吧?”

他也曾见过圈内外各行各业的师徒,有关系好的,也有不好的,但没有一个人的相处模式跟他们这样,带着点儿微妙的亲近。而且单纯从遗传角度来说,两个人的长相也有很多相似之处。

之前崇义觉得这是别人家的私事,自己不好过问,可眼见着两个孩子越来越黏糊,虽然他面上不高兴,可真要论起来,井溶那孩子也实在没什么不好的。既然有真感情,自己也不好棒打鸳鸯,可这身家背景总得了解清楚吧?

秦峦看了他一眼,倒也没想着继续隐瞒,“我是他叔叔,亲叔叔。”

崇义挑了下眉毛,明白了。

还没跟顾陌城正式相认那会儿,崇义就曾委托过私家侦探调查他们,得知秦峦是忽然跟原生家庭断绝关系上了山,可几年之后忽然带回去一个怀孕的女人,在之后,就有了井溶,而那个女人……死了。

秦峦,苏子市,秦岳?还有现在一起被告上法庭的冯家……一切都只是巧合吗,还是井溶有意为之?

崇义忽然叹了口气,罢了,他自认也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圣父,假如是自己的母亲遭受了那样的欺骗,恐怕他也不会冷静到哪里去。

有心计有城府有手腕并不是坏事,单看用的是不是地方。

即便是井溶的刻意报复,但谁又能说不是那两家人自作自受?他也没伤害人命……

不知不觉中,崇义已经在把井溶当准女婿看了,不过面对面的时候,还是要两句才痛快!

“对了,”崇义换了个话题,“我看你最近好像一直在画画,是有什么打算吗?”

“嗯,前阵子跟吴导那边得了点启发,”秦峦笑笑,有些感慨,“孩子都长大了,过去的我也差不多放下了,不好这么混吃等死,也得找点儿事做,就联系了之前有过合作的朋友,想开个画展。”

当年他也曾是油画界红极一时的新星,所有人都坚信他在这条路上必定大有可为,但谁成想世事难料,他忽然就毫无理由的消失了,不少人还惋惜来着。

虽然中间有将近十年的空窗期,但秦峦早年的作品还在市面上陆续流转,粉丝基础和市场也依旧,此次重返江湖的风声刚一放出去,圈里不少人就都被点着了,前景着实不错。

崇义点点头,敬了他一杯,“提前恭喜,到时候我们也去沾沾艺术气息。”

这就是要帮忙免费站台了,而且是“我们”,估计到时候沈霁等那几个熟人也跑不脱。

早年经济紧张的时候,秦峦曾经一天工作二十小时,疯狂卖画维持“一家三口”的生计,自然也没什么假清高的臭毛病,当即谢过好意。

挺好的,人生就是这样,苦过了,甜就来了。

两人正自说笑,井溶电话就过来了,来不及吐槽自家师父这会儿还放大螃蟹图诱惑徒弟的无良举动,开口就问:“师父,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新宏远的?”

新宏远?秦峦努力回想了老半天,还是摇头,“没印象啊。”

井溶再次提醒道:“会不会是师公那一代的,他今年都六十多岁了。”

秦峦苦了脸,还是一点想不起来,“你师公他老人家交际广阔,当时人称学院交际草,三教九流哪个圈子的人也认识几个,这可让我去哪儿想去?”

井溶就不说话了。

如果真的关系亲密的话,秦峦不可能不知道的,那么只有两种可能性:第一,新宏远撒谎,第二,他跟自家门派确实有过交集,但绝对不深。

“那个新宏远怎么了?”秦峦就有点担心,自家徒弟不可能无缘无故提起这么个人的,“要是想给你们压岁钱就拿着,不拿白不拿。”

凑在手机旁边一起听的顾陌城眼角直抽抽,“师父你真的想太多!”

还压岁钱,对方不对他们起什么歹心就要谢天谢地了。

“城城你也在啊,对了,你爸就在旁边,要不要跟他说几句话?”秦峦对着崇义招手,后者一脸勉为其难的期待。

顾陌城觉得时间紧迫,本想说不用了的,但是又觉得不大好,就让井溶跟秦峦继续说话,自己跟崇义另打电话,抓紧时间聊了几句。

挂电话之前,井溶忍不住吐槽道:“师公交际那么广,可为什么当年你们的日子过得那么穷困潦倒?”

都说出门靠朋友,可当年咋混成那副样子?

秦峦的回答理直气壮,“那不很多人借钱的么!交情真不好的话,谁会借给你钱?快别不知足了!”

井溶一想,这倒也是。

“你们啥时候回来?还顺利吗?遇没遇到什么麻烦?”秦峦问道。

“挺顺利的,明后天吧,”井溶笑了下,眉眼间染上暖意,“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就回去。”

他们这边挂了电话,顾陌城也没耽搁太久,又过了会儿,因为注入女儿关爱而满血复活的崇义忽然道:“说起新宏远,我好像隐约有点印象,好像是国内风水界颇有名气的人物。”、

因为娱乐圈内各种求神拜佛,将希望寄托于非自然力量上的行为屡见不鲜,饶是他对这类事情不感兴趣,时间久了,也不免听见几耳朵。

秦峦埋头在网上搜索起来,果然跳出来新宏远的个人简介,“哇,还是会长呢!”

会长说跟自家套近乎,为什么?莫非是拉拢?

跟秦峦确认过之后,井溶又对忽然变得坐立不安的刘侯道:“刘会长放心,你的诚意我们都知道了,不过也得容我们考虑考虑。”

刘侯眼睛一亮,不过还是警惕道:“那今天的事?”

“你放心,”顾陌城立刻给了他一个期盼已久的保证,“出你的口,入得我们的耳,就再也不会有其他人知晓。”

夏冬也立刻表示,一切为井大师马首是瞻,绝无二话。

刘侯这才觉得一颗悬着的心重新落回肚子里。

走的时候,刘侯总算收了那副漫不经心,很郑重的说:“新宏远这个人,没什么下限的,你们千万当心。”

谢广平原本要陪着的,顾陌城不让。

“且不说你现在病病歪歪的,还没正式恢复,或许新宏远已经以为你死了呢,还是按兵不动的好,万一有个什么,也算是我们的底牌,到时候还能打他个出其不意。”

井溶也道:“小师妹说的有道理,你先养着,我们随时保持联系。”

又嘱咐夏冬,“帮我们监督,别让他乱跑。”

巴不得得点儿任务的夏冬整个人都激动起来,信心百倍的保证了,就差说句共存亡。

作为会长,新宏远住的自然是最高档最豪华的别墅间。

里面是典型的传统华国装饰风格,一水儿的红木、檀木家具,立的屏风,挂的字画也都是佳品,就是不知道自诩现代书画大师的新宏远看见这些真名作的复制品时会不会感到羞愧。

进去左拐是个小花厅,头顶上一块“清风”匾额,里头对列着两溜六张椅子,椅背上还有精美的石刻装饰,旁边摆着好多怒放的水仙,清香扑鼻。

进去的时候新宏远正在自己跟自己下围棋,听见进来的动静就笑呵呵站起身来,请他们坐下,然后开口就是一句,“秦师父的身体怎么样了?”

他知道秦峦的身份。

井溶不动声色的道:“还是老样子,他人有些懒怠,也不大锻炼,现下也有些上了年纪,总是七病八歪。”

秦峦早年作为富二代的时候,确实游手好闲来着,上山之后一度因为生活品质落差太大大病小灾不断。后来磋磨了几年,又跟着师公学功夫,这才皮实了。不过在这方面,他根骨好,天分高,起步虽晚,可成效显著,师公没少哀叹老天不公,恨不把这些天分放在风水正道上。

所以这话前半句是真,后半句是假,单看新宏远知道多少。

“真是没变啊,”新宏远就笑,“当年我曾经跟师父参加过几次业内交流会,你师父他们也去过,真是翩翩少年郎,不知不觉一眨眼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徒弟都长这么大了。”

通过这番话,顾陌城迅速总结出两条有用信息:

第一,师父早年真的非常之懒

第二,新宏远跟自家门派其实并没多深的渊源,顶多就是大众交流会的点头之交,不然师父也不可能一点印象没有,而他也不知道最近几年师父的变化。

井溶也跟着笑起来,很配合的问道:“这么说来,新会长与我师公有旧?可惜那时我年纪尚幼,都记不得了。”

新宏远果然说了好多关于秦峦跟他师父的话,很是有趣,只是不知道真假,所以顾陌城和井溶也不敢往心里去,只是当笑话听着。

突然,新宏远话锋一转,“秦家人跟你有过节?”

井溶眉心一动,不知道他究竟知道多少,只是淡淡道:“新会长说这些话,我就不懂了。”

“咱们不是外人,你也不必瞒我,”新宏远就笑,“实话跟你说吧,老冯是我的老朋友了,你这小朋友这次做的事叫他栽了个大跟头,实在是苦不堪言,辗转找到我这里,叫我帮忙。可咱们这行也有个规矩,倒不好胡乱插手,正好借这次的机会,我来当个说客。他也不过是被牵累的,只要不是什么解不开的死仇,化干戈为玉帛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以和为贵嘛。”

新宏远也是这两年听说井溶崛起了,才刚知道有这么个人,派人打听过后才发现原来自家竟曾跟那穷的叮当响的什么门派意外有过接触,这才将此作为突破点。

在他看来,那些门派如今只剩满身穷酸气,不过是仗着祖上有点荣耀就不可一世的,吹嘘什么传承、正统,不把他们这些后来者放在眼里,两边总是隐隐有些敌对的气氛。可真要说起来,这种敌对中又结结实实的带有很大程度上的嫉妒。

都说烂船还有三千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些门派虽然没落了,但到底根基雄厚,哪怕稍微剩下点儿什么来,有个能干的后辈一带,说起来也就起来了,井溶不就是这样吗?

反正新宏远就觉得,井溶之所以能够年纪轻轻就声名鹊起,肯定是得了祖上传下来的什么秘方啊宝典之类的,只是运气比别人好一点罢了!

井溶微微挑了挑眉头,不生气,反倒笑了起来。

顾陌城看了看新宏远,在心中暗道,还真叫你说着了,可不就是解不开的死愁吗?

见他不说话,新宏远又道:“我是很欣赏你们的,请你们来的意思呢,也很明确,我是诚心邀你们入会的。只要你们愿意,我可以立刻把整个望燕台分会交到你们手上,或者你们不愿意,先来总会挂个名儿,然后慢慢挑选合适位置也是可以的。”

顾陌城和井溶不由得对视一眼,都有些吃惊,这可是真大方。

顾陌城就问:“据我所知,如今望燕台分会并非无人,如果我师兄去了,却把张清德张会长置于何地?”

提到张清德,新宏远的脸上就有点不易察觉的嫌弃,不过还是挺有风范的说:“他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协会需要你们这样的新生力量加盟,这样才能生生不息。你们也不必担心顶了他的职位,他很早就想来总会了,这次正好如愿,而你们去了,望燕台协会也不至于后继无力。”

只要他们订了协议,就算正式入了风水协会的门,上船容易下船难,到时候就必须得听自己这个会长的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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