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其三

这几日路一行情绪很低落，又是因为要坐月子，屋门都挡的严严实实，正逢阳春三月，早春时节，春风料峭，一丁点都不敢有闪失。　　　　梅清自第二日起就在门口拦住我说要贴身侍奉路一行　　　　我冷笑“你觉得他看你心里会好受吗？你真愧疚就应该从他眼前永远滚开，梅准侧君？”　　　　梅清被我骂的脸色苍白，眼泪几欲落下　　　　路父也哭哭啼啼和我说了他的过错，哭的昏天黑地的起誓愿意用自己的老命去换那孩子的命　　　　我咬紧了嘴唇，从小受到的尊老爱幼的教育，把脏话咽了下去，一字未发的去给路一行端药　　　　哭，哭有个几把用，我儿子我能哭回来吗？　　　　要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就能把所有过错都抹掉，我愿意到最灵的寺庙去大哭三天三夜换时光倒转回到那夜，我一定死皮赖脸的扒着房门不离开他半步　　　　“行儿，先把药吃了，一会周太医过来给你重新诊一下”　　　　“恩”　　　　我扶着路一行坐起来靠着软垫，端着碗坐在床前一口一口的喂路一行喝调理身子的药　　　　那药极苦，路一行第一天自己喝的时候一口全都咽了下去，脸色却变都没变，仿佛没了味觉一样，放下碗就躺下了，目光呆滞的盯着天花板，一字不发　　　　我被吓到了，于是决定每一天都自己喂药，一小口一小口的路一行也喝的好像只是一碗白水，我知道他只是没有表情，又不是真的尝不出来甜苦，就像我知道他心里难受，只是憋着不说　　　　一碗药见底，往路一行嘴里塞了个甜梅　　　　“今日齐九没买到甜枣，用蜂蜜腌了会杨梅，多吃两个吧”我伸手示意路一行将核吐在我手上，路一行愣了一会还是吐了出来，这面我又在他嘴里塞了一个　　　　“可还好吃？”我问道　　　　路一行点点头　　　　“再吃一个”我这面接过核另一只手又向他嘴里塞了一个“好像不能多吃，一个加两个是三个，再多不给了”　　　　路一行也只是恩了一声　　　　我这手刚将核丢进花盆里，这面周太医背着箱子慢慢的走了进来，一拱手　　　　“给王爷请安，给王爷侧君请安”　　　　“起来吧”　　　　周太医说了句得罪了，将帕子放在路一行手腕上便三指一搭把起脉来。　　　　思索半天，又问路一行伸出舌头来看，又轻轻地扒了一下路一行的眼睑，而后向我拱手“王爷放心，侧君无大碍，只是身子尚虚，和普通小产一样注意就行，一月之内不可行房”　　　　我一颗心放了下来，掐了下路一行的脸蛋像他挑了一下眉　　　　周太医一脸历尽千帆毫无波澜　　　　“老臣这里还有一物要向王爷求，请王爷移步说话”　　　　“成”　　　　我把路一行重新放倒“你先睡会，我一会就回来”　　路一行恩了一声，就将眼睛阖了起来　　　　我这面跟着太医走到院中，示意齐九去看着路一行的门，防止他再偷听　　　　“太医有话请直言”　　　　“那老臣就直说了”周太医一捋胡子　　　　“但说无妨”　　　　“侧君身子本就因为从前过度操劳，怕是月事期间也没有得到应有的照应和休息，体质早已和普通的男子不能共比”周太医脸色越来越阴沉“能有孕已数不易，如今又小产伤了身子……”　　　　“怕是，再难有孕……”　　　　啪——一锅鸡汤摔倒了地上，我眼疾手快将门口那人在鸡汤还未落地之时一把拽到身侧　　　　刚熬好的鸡汤，都摔身上留疤是这辈子都难好　　我甩开梅清的胳膊，看着梅清啪嗒啪嗒掉下来的眼泪，有些烦　　　　“你来干什么？”我语气阴沉的道　　　　梅清满脸都是惊恐“怎么会这样，我没想过会这样的……”　　　　周太医眉头一皱“如今梅小侍已经有了身孕，切忌大悲大喜，还请回房休息”　　　　梅清一把拉住我的袖子“怎么办啊，怎么会这样…”　　　　我有些好笑，你自己非要抓住机会利用我创造一夜情的时候，就没想过会伤了路一行的心，你一步一步算好将孩子留在我名下的时候，就没想过毫不知情的路一行的感受　　　　现在孩子没了，可能这一辈子都没有孩子了　　　　你问我怎么办？　　　　我还想有人告诉我怎么办　　　　梅清缓缓就好像脱了力一般坐在地上　　　　我拽了一把他的袖子想把他拽起来，地上凉容易小产，一个没了孩子就行了，再来一个我的心脏真的受不了　　　　他却猛地一抬脸“我不想要我这个孩子了”　　　　“你有病啊”我干脆将他袖子甩开一脸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　　　　你搞笑啊说不要就不要　　　　谋杀皇嗣要砍头的大哥哥　　　　这孩子现在比你贵多了自己心里还没点数呢　　　　“这孩子本来就不该有！现在更是造孽！他连母亲都……唔”我一把将他的嘴捂住，抬眼看向周太医　　　　“太医您今日什么也没听到，烦请开两幅安胎药，我叫齐九跟你去抓”　　　　“王爷放心，老臣什么也不知道，老臣告退”然后就转身离开　　　　搞笑　　　　“起来”我想将梅清拽起来，梅清却像是撒泼一样手脚并用推开我　　　　“这孩子不该有，我不要，他该给侧君抵罪”　　　　“别发病了，回你清欢阁待着去”　　　　“求王爷允我每日给亲手给侧君熬汤备膳”　　　　“你身上有孕，进屋吧”门口传来路一行的声音　　　　我回头一看，路一行披了我的黑金大氅抱了金色的汤婆子站在门口，大氅将身影紧紧地隐去，上面的羽毛膨胀雍容将路一行趁的更显消瘦，墨发披散在肩上，脸色苍白　　　　我心头一跳　　　　“你怎么出来了，站多久了？你现在不能下床不能见风不知道吗”我打横将路一行抱起重新放在床上　　　　路一行道“没有多久”　　　　梅清将门关上，站在门口不知进退，忽然好像是有了很大勇气一样走上前来向着路一行就是一叩首然后直起腰背来　　　　“路侧君，这事我本来是不想告诉你的，但这事因我而起，我亦从未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说着就眼泪掉了下来，但脸上仍是倔强，咬着牙道“我知道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不管您信不信，这孩子不是我和王爷的”　　　　路一行忽然扭过头来看着梅清，而后又看着我，神色里有不明情绪闪过，可也只是一瞬间，而后替换的还是空洞的眼神　　　　“恩”　　　　我和梅清都楞了一下，就这样？　　　　下意识的我竟是将心声说了出来　　　　路一行轻笑了一下，然后极为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说共度良宵的是您，说什么事都没发生的也是您，让我相信您又转眼告诉我孩子是您的，现在又说孩子不是王爷您的”　　　　我一愣，而后竟是说不出话来　　　　这些事我原以为不和他说，永远瞒着他就是对他最好的保护，却没想过在这种保护之下会惹出这么多是非　　　　甚至没了我们的第一个孩子。　　　　梅清跪在地上继续道“王爷她也是无奈之举，承认了这个孩子是他自己的，这事本就不该让第四个人知道，侧君您明白了吗”　　　　路一行闭着眼睛思索了一会，忽然好像是懂了什么猛地撑起神来睁开眼睛看向梅清　　　　梅清也满脸泪水，脸上却挂着一个苦笑看着路一行　　　　“地上凉，您别跪着了，小心孩子，王爷您把他扶起来啊”　　　　这傻孩子吓得连敬语都用上了，这要是让有心的人听见就出事了，这就是我不敢和他说的原因，生怕他一个不留心，就一堆事端　　　　更何况，事关皇家，一个不留心脑袋就搬家了　　不过就因为想通了别人的为难，就轻易的原谅了别人，我的傻行儿　　　　我将路一行重新按在床上，和他对视道“你就假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这事没人和你说过”而后笑着道“这回知道了吧，你冤枉你妻主了吧”　　　　路一行眼睛里有一瞬的光彩，可是却很快暗淡了下来　　　　“可是…孩子……”　　　　我也收起笑容“孩子我们以后会有很多很多的，你得好好吃饭好好吃药，养好身体才是，这个孩子悄无声息的来悄无声息的走就说明和我们没有缘分，他自己去找和他有缘的父母了”　　　　路一行点点头　　　　梅清看了我一眼，我瞟了他一眼　　　　梅清擦了擦眼泪道“我知道，这事是因我而起，侧君看我心里不好受，我愿意每日给侧君熬汤补身子来弥补，还望王爷侧君准我”　　　　路一行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我嘴快道“你可歇着吧你，挺个大肚子显你做饭了啊”　　　　路一行原谅了他，我对他可是有气的很　　　　他那见不得人的妻主某日来王府听曲看舞办完事后一个月，他就知道自己怀了孕，他怕和我说我会不同意在他那过夜，于是到处等时机　　　　终于那日路父一不小心说出路一行的身世，我独自到后花园饮酒，他就陪我酩酊大醉，在我酒里加了蒙汗药把我拖到他屋子里睡了一觉　　　　两个月之后就有了身孕　　　　前些日我就说为什么景轩帝知道他有身孕又和她去王府的时间对不上还毫无追究，甚至去了王爷府慰问。　　　　他娘的，感情景轩帝是故意岔开时间，就是为了避嫌堵众口悠悠　　　　我让梅清算计的一溜一溜的　　　　我送梅清出门　　　　“这事天知地知周太医知，其余人，不知，懂吗”我盯着梅清　　　　梅清皱了皱眉“轩姐姐她肯定知道了啊”　　　　我缓了半天才明白轩姐姐是景轩帝　　　　我不耐烦道“那就再加个她”我现在看他我就闹心　　梅清想了想把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那路一行这辈子都不能生孩子了怎么办”　　　　“不生就不生呗，大道上那么多呢随便领回来个就养了，谁生不是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