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雯何逢

Chapter 19　　　　雨还在下，下得还很大，就像杉菜离开道明寺那天这么大，就像依萍回陆家拿生活费那天一样大，就像楚雨荨和慕容云海分手的那天那么大。　　　　王雯本来是个放荡不羁的新时代的女青年，在她以往的十九年里一直对娇滴滴的嘤嘤怪从脚板心到头发丝儿都表示由衷的厌恶和排斥以及鄙视。　　　　然而此刻她就要为了一个男性生物打破自己的原则，降低自己的底线值。　　　　她本来是想像电视剧里面那些苦情剧女主可怜巴巴地更在男主角的屁股后面傻不拉几地掉眼泪，可她不认为自己会傻不拉几地做这样的事儿，于是她加快步伐小跑了几步，跑到了何逢的前面，距离控制在何逢伸个手就能碰到的位置，开始了她可怜巴巴的表演，被雨水淋得像一只好几天没人投喂的流浪猫，炎炎夏日的一场雨愣是让她演出了被冻成冰雕的态势。　　　　何逢走在她后面十分尴尬，她觉得前面的那个拾‘卡’不昧的女生背后可能长了双眼睛，不然她这么会在这么宽的林荫大道上就偏偏挡在了他前面。　　　　这让他想起了西游记里的蜈蚣精满肚子都是眼睛，而他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女生极有可能满背都是眼睛的时候，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一个走在后面的人愣是没有摆脱走在前面的人的跟踪，这要是说出去简直是可以写进新时代的聊斋志异了。　　　　王雯在他前面走了一路，像个导盲犬一样领着何逢到了他的宿舍楼下，连个伞沿都没蹭到，她站在男宿舍楼门前终于停了下来，何逢也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地收了伞，抖了抖伞上的水，绕过王雯准备进去。　　　　王雯看着这人波澜不惊地就要往里走，她内心的汹涌的波涛在她嘴巴里的到了释放。　　　　她冲着何逢喊道：“你这人怎么这样？”　　　　何逢觉得应该是在跟他讲话，他回了头，不解地看着她。　　　　王雯见势继续委屈巴巴地说：“你这人咋点化不了呢，孙悟空这么皮，观音菩萨都点化了他呢，更何况你还没有他皮，我捡了你的饭卡四舍五入也算你的半个恩人，下这么大雨你连个伞都不给我蹭一下......”　　　　“可是饭卡在你手上。”何逢指了指她手上握住的饭卡。　　　　王雯听了，感觉有道响雷往她的头上劈头盖脸地打下来：“你......”　　　　何逢心想：原来这人挡在他前面走了一路是想蹭伞。　　　　何逢走到她面前，把伞递给她，“不就是想蹭伞嘛，下次早点说，也不会淋得这个样子。”说完还居高临下地大量了她一番。　　　　何逢在心里想：这落汤鸡有点可怜。　　　　王雯瞪着大大的眼睛仍然在响雷中没有缓过来，她怔怔地接过了伞。好死不死，雨在这一刻停了。　　　　委屈，弱小，又无助，所有的负面情绪在雨停的这一刻瞬间爆发。　　　　王雯突然蹲了下来，把头埋在膝盖上抱头大哭，惹来了不少路过的男男女女驻足，王雯哭得忘我，沉浸在自己的悲痛的世界里无法自拔，硬是又给自己下了场雨。　　　　何逢一下子成了校园里的千夫所指，落入了众矢之的的境况。校园论坛里还专门为他这类人开了个榜单，名字就叫“校园渣男排行榜”，何逢那晚一战成名，一举夺魁。　　　　接下来的几天，何逢经历了食堂排队被插队，餐盘里缺斤少两，篮球场地总是被一帮自称要打太极的活力少女给霸占，身为体育部部长的威严直线性下滑，校园超市商品针对性涨价等等不平等待遇。　　　　不过最让他不解的是，那个女生跟人间蒸发了一样，没了音信，这一切就像恶作剧一样。直到这一天他经过校医务室门口时碰见了吴小枣。　　　　吴小枣看见他跟吃了鞭炮一样，跳起来就给他的头来了一下，“渣男！都是你害得我们家雯雯在这里输了三天液都还没见好。人家一个姑娘家家的喜欢你，你就算不喜欢人家，你让一个女生在这么大的雨天淋雨，你的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吴小枣骂起来没完没了，肚子里的话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倒。可何逢已经听不进去了，他只听见了那句“人家一个姑娘家家的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你......”　　　　何逢心想：喜欢我？她喜欢我？　　　　吴小枣还在说，说着说着开始责怪起自己：“都怪我，要是我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当时捡到你的饭卡就该扔进下水道，这个机会还是我给她，不然她现在也不会生病，我这个红线算是牵错了。是我的错，你快滚吧，别碍眼。”　　　　“饭卡是你捡的？”何逢问道。　　　　吴小枣有些不耐烦地解释道：“当时你在食堂撞了我的时候，饭卡掉了，被我捡到了，当时就应该看清你的真面目才对。”　　　　何逢理了理事情的脉络，想了想是觉得自己不对，“对不起。”　　　　易达提着晚饭也过来了，一副十分有经验地样子开始勾肩搭背地教育起何逢。吴小枣从他手上拿过晚饭走进病房时还瞪了易达一眼：“交友不慎。”　　　　易达心说：我很无辜好吗！　　　　易达拽着何逢在走廊上聊了起来：“作为兄弟我觉得你无论如何都应该向人家小姑娘道个歉。”　　　　何逢想了想认真地点了点头。　　　　易达又问道：“你难道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我难道该有印象吗？”何逢刚一说完，就像被这句话提醒了一样，难怪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念了几遍王雯的名字，他猛然想起“是上次你给我推荐那个想进体育部的女生？”　　　　易达抖了抖肩表示；“不然你认为你个女孩子为什么挤破头想进体育部？虽然我们之间有些交易，可这些交易都是正当的。”　　　　易达临走前拍了拍他的肩，“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差点把我拖下水。你要是觉得人家还行就给个回应，不喜欢也要说清楚，同为直男我都没你这么神经大条。”　　　　何逢在走廊里沉思了起来，回想起他二十年的生涯，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女孩子好像跟她是两条平行线，以前也不是没相交过，只是他好像从来都不是那条改变方向的线。他按照自己的方向就这么走了二十年，相交的那些线条眼看没有结果就也回到了自己的轨道，像王雯这样与他这条线紧紧缠绕的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　　　　何逢扪心自问：他好像不排斥王雯的接近，除了不太理解她的行为之外。　　　　他想通了，推开了病房的门，不管怎样还是先道个歉，何逢心想。　　　　他进来的时候王雯还在吃饭，吴小枣看见这人居然恬不知耻地进来了又要爆发，被一旁的易达给拖走了，被拖着嘴上也不饶人，“我跟你说，你不要老是在厕所里点灯。”　　　　易达把人给拖走了对何逢说了句，“好好聊啊。”　　　　王雯咽了口白粥，问道：“在厕所里点灯什么意思啊，小枣？”　　　　吴小枣已经被拖出去了，根本听不见她的声音，当然也回答不了她。最怕空气突然沉默。可是怕什么偏偏来什么，打破尴尬的重任落在了何逢的肩上，他只好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解释道：“找死（shi）的意思。”　　　　王雯看见来的人是何逢她十分痛恨此刻的自己居然有点窃喜和紧张，于是她在心里狠狠地给了自己几个大耳巴子，骂道‘没有的东西’。　　　　都是眼前这个人害得自己只能喝白粥，还输了三天液，整个人都水肿了。　　何逢接着说：“那个...对不起，我这人没怎么跟女孩子交往过，所以那天可能没有理解到你的意思，还害得你这样......我很抱歉，可我不是有意的，希望你能原谅......”　　　　这是何逢对她说的最长的一段话，王雯还在心里数了数他说了几个字，这一数简直不得了，超过了五十个字呀！王雯不争气地觉得这感冒简直值了，但一想到那天的屈辱和委屈，面子上还是挂不住。　　　　她漫不经心地来了句：“这样吧，你帮我个忙，我就原谅你，并且跟你两清，以后再也不缠着你了。”　　　　何逢下意识地想道：原谅我就行，还是可以缠的。　　　　何逢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得不轻，自己怎么会这么想，太可怕了。错觉错觉。　　　　王雯是不知道他这些丰富的心里活动的。　　　　他面上风平浪静地说：“好，你说。”　　　　王雯端起桌子上满满一碗的中药：“你帮我把中药喝了吧。”　　　　何逢看着碗里黑乎乎的中药，不用刻意去闻都能嗅到那股浓浓的苦味，光是闻着就让人难以下咽：“这.....不好吧？”　　　　王雯看他这样，十分失望地叹了口气，把碗又放回了桌子上：“就这一个小小的请求你都不愿意，我看你根本就不是诚心诚意来求原谅的，你还是走吧。”　　　　何逢还是犹豫了一会，端起了那碗中药，一股脑地灌了下去，边喝边在心里想喝下去会不会得绝症。　　　　一口气喝完之后，王雯憋着笑递给他一张纸擦嘴，他说：“这下你可以接受我的道歉了吧。”　　　　王雯点点头说：“嗯，当然。”说着她从床头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袋子举在何逢眼前，“明天继续。”　　　　何逢定睛一看，那一个袋子里面包含着好几小袋被熬好了的中药，喝的时候只需要用热水加热一下就可以了。　　　　何逢咽了咽口水说到：“你怎么要喝这么多中药，不是只是感冒了吗？”　　　　“哦，我有严重的低血糖，这是补药，所以你喝了也没关系的。”她放下袋子淡淡地说着就像躺在病床上的人不是她一样。　　　　“竟然是补药，那你喝了不是更好吗？”何逢道。　　　　“哎呀，从小喝到大，现在闻到就想吐，我喝不下去嘛。”一句话不经意间带了点撒娇的意味而不自知。　　　　何逢本来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她没有一点办法，刚刚帮她喝中药简直是他二十年来干得最疯狂的一件事了，何逢觉得自己可能疯了，一个没疯的人怎么可以干出这样疯狂的事。　　　　答案当然是干不出的。　　　　何逢在心里权衡再三觉得还是不妥说到：“这样，你有低血糖肯定是要喝药的，我只帮你和一半，另一半你必须要自己喝。”　　　　“啊？”王雯肯定是拒绝的，于是她讨价还价，“我能不能只喝三分之一......”　　　　“喝这么点是不会好的。”何逢突然严肃起来。　　　　王雯只好妥协：“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