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条乡间的小路。路的两旁都是稻田,一望无际。微风吹过的时候,听到 “沙沙” 的声音。有几只小鸟从头顶飞过,叽叽喳喳地,追逐玩耍。  温语柔在他身边安静地走着,时不时地抬头看他,笑着跟他说话。  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她的声音,习惯了她的笑容,习惯了她陪在他身边。    她身上是一件浅蓝色的及膝连衣裙,腰间系着一条丝带,肩头是轻薄的白色披肩,头上是一定宽沿的遮阳草帽。她中长的头发被她编成两股小辫,俏皮地从帽檐下探头出来。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离他这么近,但是却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明明她的嘴唇在动,明明是想让他知道些东西,但是她的声音很遥远,耳边只是嗡嗡的响声。他心里面很着急,因为她貌似也变得着急起来。  她突然上前抓住他的手臂,眼前的景色也马上随之一转。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鲜红。无论是天空,还是地面……  从手臂处传来一阵刺痛,他不禁低头,却见到温语柔的胸前也是一样的鲜红。她身上蓝色的裙子渐渐被那刺眼的红色占领。  他第一次觉得这么惊慌,手足无措地想揽住她逐渐冰冷无力的身子,但是就在这个时候,脚下的大地突然塌陷,瞬间凌空的感觉让他的内脏感觉很不好,呼吸都有些滞塞。他慌乱之间,伸手攀住了边缘,但是另一只手却没能好好保护那人……  只有眼睁睁看着她犹如断翼的蝴蝶,坠入深渊……     夏沣猛地睁开双眼,冷汗布满了全身,病服已经湿_透。心跳也异常地快速,连带着呼吸时急时缓,这种感觉像极了上一次在温语柔车里因为打击过_度而产生的焦虑惊恐发作症。  他急忙推开身上的卷宗,有些踉跄地走到洗手间,手剧烈地颤_抖着从一个抽屉里拿出一个纸袋。呼吸不稳,双手颤_抖,导致他打开纸袋费了一些功夫。掩住口鼻,尽量缓慢地往纸袋里呼气,然后更加缓慢地吸气。  他闭上了双眼,因为突然记起了温语柔曾经教他的窍门。    [把眼睛闭上,然后用大脑想象出你现在最想见到的景象。]  [什么都行么?]  [嗯。可以是地方,可以是人,也可以是一个物件。]  [……]  [见到了什么?]  […… 好像见到了…… 呃……?]    上次他见到了夏梓铭。  他见到的是,他刚刚退伍回来,夏梓铭说什么都黏着他。那时候,夏梓铭还没够年龄考驾照,就美名其曰地让他充当司机。结果被夏梓铭导航到了一个保龄球馆……   这一次,他见到的是那天下午,在他的病房里,温语柔向他讨抱抱的笑脸。    [在没有视觉打扰的情况下,大脑若是感受到危_机,会下意识地搜索对你最重要,最温暖的那些人,事,物……]    他抬眼看了看时间。  凌晨三_点。  他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洗了洗脸,醒了醒神,深深吸了口气,觉得呼吸和心跳都平静了下来后,才坐回床边,拿起了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给温语柔发了一条微信。虽然知道这个时间,她应该睡了,但是刚才的梦境实在不好,不发出这条微信他似乎就不能安稳。  看着屏幕上显示消息送了出去,他才放下电话,拿起刚刚被他推乱的文件资料。    [这次任务的部署我写出来了,但是毕竟你对这方面更有经验,你看看。]  [你是打算在机场与越南警_方做交接?]  [你的意思是……?]  [资料你先留这,我再仔细看看。]    陆少泽给出来的方案其实很是万全,但是却也只是仅仅假设证人可以安全从越南境内到达这里的机场。卷宗里不仅有这个案子的详细资料,也有越南警_方提供的对方势_力的资料。  按道理来说,他们不能越境执行任务,但是他就是莫名的有些心慌。    国际机场。  机场是一个很奇妙的地方。有的人在忙于离别,所以陷于悲伤的情感中。但有的人却翘首盼望,期待的是再一次的重逢。然而,也有些人,纯粹是为了公事,所以既没有离别的惋惜,也没有重逢的欢_悦,只是工作的忙碌,甚至到了登机的最后一秒都在电脑上处理文件。  “请各位乘客注意,飞往胡志明市的AC8541航班将在十分钟后开始登机,请准备好机票以及证_件,谢谢合作。”    空_姐的语气总是很令人舒服。本来埋头看文件的温语柔,听到广播后,仰着头伸了伸懒腰,然后活动了一下酸痛的颈椎,抬头看了看已经开始有人在登机口排队了,才把文件收拾好,放到包里。  这次与她一起同行的还有两位律师助理,说是为了上庭而去准备资料。她是身为心理顾问而被警方雇用,接到这个案子的时候,警方跟她说明了危险性与重要性。    [温医生,到了那边之后,会有当地的警_方保护你的安全。]  [我们希望你可以给证人的精神状况,与可信度做出评估。]    她随身的东西不多,找到了自己靠窗的座位后,就从包里拿出了一本书等起飞后看,便悠闲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忙碌却有序的机场。  等待的时候是枯燥的,这几天因为赶着看资料,又要分配诊所的工作,就几乎没怎么好好睡过,不知不觉眼皮就慢慢变重,隐约间她感觉到有人坐到了她旁边的座位上,她赶忙睁开了双眼,侧头与对方打了个照面。  自己一个人出行,最忌讳的就是没有警戒心,这似乎也是她职业病的一种。习惯了对于周遭的人和物都有比较敏_感的印象和记忆。对方似乎见到打扰到了她休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粗略地寒暄了几句便坐在座位上看起了杂_志。    等飞机终于稳稳地在高空中飞行,温语柔靠在窗上静静地看书,身边的那人似乎也在忙于工作,便没有更多的交流。  只是似乎接连几天的缺觉,在这安静平稳的气氛中,让她的脑袋终于罢_工。她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只是迷迷糊糊见感觉到有人往她身上披了什么,温暖的感觉瞬间将她包围,便又接着沉沉地睡了。  她是被同舱的一个小宝宝的哭声吵醒的。  她朦朦胧胧地睁开了眼睛,见到窗户的遮光板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谁撂下,身上披着一件大衣。她抬手揉了揉眼,缓缓直起身子的时候,才发觉似乎有些不对劲。  她急忙离开了不知道倚了多久的肩膀,瞬间拉开了与旁边那人的距离,面红耳赤地急忙道歉,“啊,真对不——”    嗯?  难道她还没睡醒?她有些茫然地用_力咬了咬下唇,突然传来的刺痛让她吸了口凉气。这回她才是算真正清_醒了过来,瞪大了双眼,抬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确定她还是坐在飞在海拔九千米高空的飞机中,有些语无伦次,“你,你,你怎么…… 欸?”  夏沣见到她好像是一只受惊了的小鹿,双眼瞪得犹如铜铃般大小,身上还盖着他的大衣,头发有些微乱,脸蛋因为靠在他肩上而印出的红印子,有些迷糊,也有些可爱,不禁失笑。    他故意抬起了被她压了有段时间的肩膀,活动了一下,“漂亮医生,没有警觉性的话,不好哦~“  ”我明明…… 那个,你明明……”  为什么明明应该在医院的人会在她睡了一觉后,像变魔术一样坐到了她身边啊?而且不要这样理所当然好不好?刚刚坐在她身边的明明是另外一个人好不好,她明明还跟他说话来着…… 怎么她好像睡了一觉之后,世界就好像不一样了呢!    “啊,温医生醒了?刚刚空_姐过来送餐的时候,夏队吩咐了不要打扰你,在我这儿放着呢。”  听到声音,她抬头见到一个有些面生的人,似乎是刚从洗手间回来_经过这个座位。她脑子没能转过弯,所以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从后面的座位上端过来餐碟,夏沣接了过来,放在了她面前的小餐板上。  “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郑虎,这次跟着夏队负责贴身保护你的安全。”    “咳咳……” 刚咬了一口三文治,温语柔听了郑虎的话被突然呛着,急忙拧开水瓶,喝了几口水压一压。  “怎么这么突然,没有人告诉我啊。你们俩是真真的空降啊~”  “我们夏队为了争取——”  “今天刚批下来的,所以应该没有人来得及告诉你。”     温语柔一脸狐疑地看了看淡淡打断话的夏沣,和憋的一脸铁青的郑虎,没有太过追究。毕竟她也知道这种行动,如果没有上级批准,他们两个人应该不会这样私自行动的吧。郑虎和她又聊了几句,就被夏沣赶回了后面的座位上。  短暂的小插曲过后,这一片的机舱又恢复了平静。  她一边吃着三文治,一边暗暗打量着身边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的夏沣。他的脸色似乎比上次见到的时候还要苍白一些,身上这次穿的是比较宽敞的休闲T恤,和修身的牛仔裤,整个人看起来少了些平时穿作战服是冷冽的气场,多了些邻家大哥_哥的温暖。离她最近的一只手搭在扶手上,修长的手指自然垂着,只是手背上有些轻微的青紫,她不禁探过头仔细看了看,似乎是挂水时的针眼。    夏沣听到了动静,便马上睁开了眼睛,带着针眼的那只手保护性地横在她身前。还没等他反应,一只手轻柔地抚在他额头。  “我吃好了,可以继续刚刚的话题了。”  触手的皮肤是有些灼热的,机舱里的温度适中,甚至有些偏低,她到现在都盖着夏沣的大衣才感觉是舒适的温度,所以他身上的热度绝对不是机舱热出来的。    如她所料,夏沣与她详详细细地说了这次行动的原因和目的,但是却对于自身的状况,和正在发烧的身体,只字不提。  危险性除了与上次警方跟她说的一样外,夏沣又多加了一条。    [如果对方的目的是不想让证人上庭,那么我有理由怀疑,他们也会对你不利。]  [虽然下了飞机会有当地警方保护你,但是他们却不能提供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  [我和郑虎会全程跟着你。]  [所以,到了目的地之后,尽量不要离开我身边。]    这些她也关心,但是她实在更加关心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夏沣似乎也看出了她的想法,终于露_出了今天的第一个自然的笑容,“是医生给的出院批准。所以我的身体状况完全可以胜任这次护花的职责。”  “我有个问题。”  “你说。”  “全程的话,岂不是包括睡觉和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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