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及视力尚未恢复,加上始终畏怯于和伏地魔同处一室,克莱曼汀没有出席不久后的午饭,倒是管家老汉德在收拾餐具时,捎来一条他主人的口信:“玫瑰女士,主上让我询问您,明天上午您是否要安排一次归家,以便取回一些必要的衣物?或者您希望订做一些新的?”

这话几乎默认了克莱曼汀的正式入住,她听完不免迷茫了一会儿,想不通怎么这辈子也发展到这一步。明明她只是“睡”了一觉,虽然久了些,可睁开眼后,不仅被男友卢修斯放弃,还多了个众所周知的“爱人”伏地魔。难道是因为她自重生以来不够积极主动,让命运之神暗中觑到了机会,所以再次到她床头耀武扬威,将不幸的枷锁重新在她身上套牢?

她忍不住想起曾经某次梦到伏地魔,他那一番饱含戏谑乃至恶意的话语。他说“你所处的和已然度过的人生,你必将再一次并继续无数次地经历”,还说“这样的人生,不仅毫无新意,而且每一种伤痛、每一份乐趣、每一个想法和每一声叹息以及所有不可言说的大小之物都必将回归于你,且按照相同的顺序与因果”。她不清楚这是不是她借用他的形象从梦境得到的预兆,但她希望这不是。这样的预兆没有任何启示意义,却像一种居高临下的冷酷诅咒,将她贬低为一只在莫比乌斯环上无知无觉地爬行的蝼蚁。

在她低头陷入沉思之际,老汉德没有窥探她的神色,反而十分妥帖地建议道:“如果您暂时不能确定回家的日期,倒也不必着急。不过为了明天的晚宴,您至少需要一件礼服。”

“晚宴?”克莱曼汀回过神来:“什么晚宴?”

“主上将每月月圆后的第一个周日定为巫师安息日,并添加了宴会和漫游的仪式,他的追随者们可以自愿参与。”老汉德恭敬地答道:“这个月的就是明天。”

“安息日么?”克莱曼汀不由诧异,上辈子她可从未听说过这种安排。这一点变化,令她多少品位出一丝丝安慰,同时还提醒了她,她重生以来也不是完全没有“进步”。在和她渊源颇深的三个男人面前,她不再是一件可被赏赐、可被转赠、可被忽视的“物品”即使从伏地魔那儿,她也赚得了几分可怜的尊重。

老汉德恍若未见地继续讲道:“是的,安息日,具体情况老汉德可说不来,我没有资格到场,也需要留守庄园。您有主上亲自带着,参加一次就清楚了。”

克莱曼汀闻言一愣,很快意识到他给她的感觉和霍格沃茨城堡管理员费尔奇很像,比起魔力储存量如同深浅不一的溪流的一般巫师,他们就像一块龟裂的土地,下面埋着一孔干涸的泉眼。简言之,他们都是哑炮。通常情况下,他们的异常不在外表展现,保持变身状态的克莱曼汀,却不能以常理度之。

“我知道了,多谢告知。”对哑炮没有什么偏见的克莱曼汀态度如故:“回家的事,我考虑一下,晚上告诉你结果。”

到了下午,护士多琳带来治疗师兰斯洛特,为克莱曼汀进行复查,留下明天能彻底康复的好消息。兰斯洛特走后,克莱曼汀遣开多琳,谎称自己需要休息,躺进闭合的帷幔中考虑了许久,决定接受明天上午回家的安排。虽然晚宴上或许也会遇到卢修斯,但她不确定未知场合中,他们能不能够单独交流。她需要的是一个理由貌似正当以便说服伏地魔为她创造条件的见面机会。

晚上经由管家之口,克莱曼汀把回家的打算传达给伏地魔。伏地魔的肯定答复中,没有给她指派陪同者,让她稍稍松了一口气,偷偷谋划如何利用这半天的自由做到更多的事情。抱着对新一日的期待,她一早洗漱上床,在昏暗寂静的房间中闭上眼睛。

克莱曼汀清楚自己久久没有入睡,一方面在于她近来睡眠过于充足,另一方面则由于大脑持续活跃,让她很难生出多少困意。翻来覆去到午夜,她无聊地数了一遍钟声次数,干脆揉着头发起身,赤脚走向窗台。

使用魔法建造或优化的建筑,能达到人工无法实现的精准,就如现在,克莱曼汀仅仅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色棉布睡裙,拉开厚重的窗帘后,窗户没有一丝漏风,她感受不到寒冷,室内室外完全是两个季节。

被冰雪覆盖的庭院在克莱曼汀眼中模糊成一片深灰色,倒不是彻底的黑暗,她若有所觉地抬头,果然勉强辨认出浓云后的细微光亮。

她大致能确定,今晚应该是满月,故而她醒来至今,保持金发紫眸的外貌没有后顾之忧。所有和魔法有关的一切都会受月相影响,魔法植物,魔法动物,越单一纯粹的种族受到的影响越大,这是所有巫师的共识,虽然因为如今巫师血统日渐混杂稀薄,这种共识唯一的研究价值,就是它对魔药制作的影响,以药剂师海斯帕斯塔基为代表。

夜空中的光亮逐渐增强,似有云破月出之势,克莱曼汀伸手揉揉眼睛,谁料却越揉越痒,眼球还微微发热。她只得合眼调整片刻,再睁眼时,一轮在浓云罅隙中明亮皓洁的巨大月亮映入眼帘,震撼得她恍惚了片刻,才意识到视力也恢复了。

目不能视的体验太不好,克莱曼汀觉得此刻奇迹般的忽然痊愈值得庆祝。她莫名有些想跳舞,然而还没顺从冲动挥动手臂,房门在一声巨响中打开了,狠狠地拍到后方的柜子上。她被吓了一跳,刚要转身查看,就被一股宛若溺水般的窒息感包围了。一种五感之外的官能传来的信息,让她如同坠入一条汹涌的大河里,一层层波浪正朝她拍击,压迫得她腿软脚软狼狈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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