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好呢，再等一下。”梁香末浑然不觉他的异常，只觉得仰着头帮他抹药，脖子有些酸。她干脆用完好的那条腿，单膝跪在沙发上，撑起身子，往他肩膀上部靠近脖子的地方抹去。
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后颈，伍七只觉得后背的汗毛“唰”地立了起来，心跳一下子乱了节奏。他仓皇起身，掩饰似的说：“可以了，也不严重。”眼神甚至不敢和她对视。
梁香末有些不解地看了看他，想了想也差不多算抹完了，也就罢了，只温柔对他说：“那好吧，那你先别穿上衣，等药吸收得差不多了再穿。”
伍七闻言只好把自己要穿的衣服放下了，他只觉得在梁香末面前赤着上身特别不自在，却又没有反驳的理由。
起身将手上剩余的药膏洗掉，擦干净手，梁香末重又坐回沙发，抱了个小猫形状的粉色抱枕，觑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伍哥你能说说是为什么受伤的吗？你是出去做什么了？”她一直不清楚伍七是以什么为生的，很神秘的样子，今天见他受伤，忍不住将心底的疑问问出了口。
伍七犹豫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做的营生有些不太光彩，但既然她问起来，自己也不愿意隐瞒。他坐在梁香末对面的椅子上，思虑了一会儿，才缓缓开了口。
“不用你问我也知道，你对我做什么工作挺好奇的。”他坐在逆光处，加上此时客厅光线有些昏暗，梁香末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挺得笔直的脊背。
“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工作，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就是个替人要账的。”只听他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中带着讽刺和自嘲。
梁香末吃了一惊，却什么话都没说，只安静地听着。
“或许你会看不起我，”伍七说得有些艰难，“可是生活所迫，没办法。我高中毕业就没再上学了，没有学历，找不到什么好工作，只能做点这种旁门左道的活，来钱还快一点。”
梁香末摇摇头：“我没有看不起你，只是……为什么不上大学？”其实单看伍七的形象和气质，真的想象不到他居然只有高中毕业。
“我弟弟你见过，他就是我高三那年出的事。”他顿了顿，好像在一点一点把陈年的伤疤掀开，疤痕下面已经不再有鲜血流出，但依然是有些不堪入目的，“他出事以后……我爸妈……先后也出了一些事，都没了。”
梁香末掩住差点出口的惊呼，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从来没有跟任何人倾吐过这些，然而他发现一旦开了头，好像变得也没那么困难了，“没办法，可能这就是命吧。之后我把我奶奶从老家接了过来，让她帮忙照顾小九，家里缺钱用，学实在是没法上了。”
那个时候的伍七，也不过才十八九岁吧，正应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却突然要承受这么多打击和问题。虽然他现在说起来轻描淡写，可梁香末心里清楚，当时一定很艰难。
她赞叹：“你是个好哥哥，特别了不起，真的。”
伍七唇角勾起：“没什么了不起的，那时候我特别愤怒，特别压抑，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要承受这些？”他想起那时的自己，一身的桀骜不驯，又自负聪明，成绩也很好。“那时候，从来没想过自己要一辈子留在这个地方，陷进泥沼里。我还很中二地觉得，自己肯定不是池中之物，总有一天能一飞冲天。”
只可惜，家中发生突变，所有的年少轻狂，都化作了飞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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