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杨隆兴就被刑部捉拿收监。
当夜,杨隆兴在大牢里画了押,招认了罪状。
再一日,三司宣判杨隆兴死罪,秋决处斩,杨家满门抄没。
但是免去了株连。
在看到女儿尸体,得知顾青玄仍存活之时,杨隆兴就疯了。
进了刑部大牢,他成日成夜喊着要跟顾家人拼命,然后顾清宁就给了他一刀,提前了结了他的性命。
并在验尸文书上批下自杀二字。
杨家家破人亡,就此告终。
……
看着榻上不省人事气息微弱的江弦歌,何珞珂受了莫大的震撼,因为她终于确定了她所有的猜测。
为他挡一刀……
独自窥探到的秘密,让她有些恓惶不安,何珞珂叹了口气,端起为江弦歌擦拭脸颊的水,走出屋子,门边侍候的丫鬟从她手中接过去,她嘱咐她们多加留心。
她看到走廊的一头,几位大夫都聚在那里靠柱打盹,她知道,他们已经几天几夜没合眼了,顾家人也是,他们轮流观察侍候于江弦歌身边,几天一直如此。
何珞珂走过去,与他们见礼,有几位御医,她曾因华若倾之故与他们打过交道,算是熟识,于是她就上前称伯父,一一谢过他们,告诉他们江弦歌现在情况还算稳定,让他们或回家或到客房以作休息,有几位老御医熬不住了就先告辞了,张晟越和唐之乾放心不下,就留在顾府客房休息,她给他们指派了伺候的下人,打点他们所需,很是周到客气,大夫们对她这位顾少夫人连连称谢。
不想那几位老御医刚走出一段路,就碰上了往这边来的顾清桓,他们向他告辞,他只是脸色阴沉,毫不接茬,还大声叫唐伯,让他给他们安排客房休息,也就是还不肯放他们走,老御医们只好尴尬地往回走。
何珞珂瞧见此状,心里难免冒火,上前正要嗔怪顾清桓霸道无礼,谁想他先气势汹汹地开口质问她:“你为什么要把大夫们都支走?”
自从知道江弦歌出事后,他就没有好脸,也没说过什么话,她知道他心里何等着急难过,再说他最近心情一直不好,似乎很抑郁,所以何珞珂憋了这口气,不与他计较,回道:“我不是支走他们,只是他们都已经在这里守了几天几夜了,而且大多一把年纪了,我们也不能太为难别人是不是?让他们休息一会儿,张大夫和唐大夫,还有扶苏姑娘,他们都还在啊,有什么事,他们也可以马上……”
她耐心解释,而他根本就没耐心听,直接掠过她,走了,去江弦歌所在的房间,看望江弦歌。
她在原地愣了片刻,尔后自嘲一笑,眼中隐约有泪光,低头绞绞手指,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
这时候才感觉到自己也很累,这几日她也是不眠不休地守在这里,他们有公事要处理,顾青玄也没心情管家里的事,顾府上下都是她在主持打理,她也很没头绪,但总算各方都兼顾到了,还以为自己做得很好……
她仰面眨眨眼,扯了个笑容,把眼泪收回去,忘记疲惫,想去那屋里看看,潜意识里想知道顾清桓在此般模样的江弦歌面前会流露怎样的情绪,可是走到门口,她还是没进去,转头走了,继续去打理别的事。
对,她不想知道。
这是这两年来,顾家人聚得最齐整的时候。用过晚饭,扶苏和大夫们在给江弦歌诊脉换药,何珞珂在厨房帮忙煎药,顾清风出门抓药去了,倒是三顾没事可做,闲在了一旁,他们又聚在了顾府书房,围坐在棋盘旁。
房中的血迹终是被擦得干干净净,一切恢复如常,三个人也是都着常服,不碰公文笔案,俨然一家寻常父子姐弟,平静安然地轮流对弈。
这晚顾青玄似乎走神得厉害,让顾清宁占了几回上风,还丢了一两局,他也不介意,换座让他们姐弟再开一局。
说到署里的事,顾清桓有些心烦,“……方梁举荐秦咏年之子秦冀之回朝任大理寺少卿,父亲你怎么不拦拦呢?不是说三司都必须是我们的人吗?”
他道:“我怎么拦?你的方侍郎自顾自把折子递到了政事堂,两位国辅点了头,陛下也无意见,我要阻拦岂不太惹人怀疑了?再说,只是少卿,大理寺卿的位置可由不得他定。”
顾清宁落子,看了眼神色愁闷的顾清桓:“不是听说方梁在申请调任礼部侍郎吗?清桓你还烦什么?他这不是很识趣地躲你了吗?”
顾清桓想想,道:“其实不是为他烦,只是觉得堵得慌,姐姐你是不知道,那次让他拟折上奏吏改条例之事,那么蹊跷地让他躲过了,我还纳闷他怎么有那脑子,打听了才知道,他是受高人指点,那高人就是秦国辅,他调任也是秦国辅给他出的主意,所以他才会给秦冀之谋位子啊……”
“你输了。”顾青玄看着棋盘,突然出了声,打断他抱怨的话。
顾清桓茫然道:“父亲你说什么输了?我才没有……”
他敲敲棋盘,“你自己看,就在你心浮气躁地向你姐姐絮絮叨叨的时候,她早就把你的活路堵死了,这些气口皆在她的掌握中,任你接下来怎么走,都是败局。”
一看,果然,顾清桓很泄气,看向顾清宁,她正一脸得意,他无语,只好让位。
“反正,我就是有些担心政事堂,父亲你就没考虑过吗?以前我还以为秦国辅是偏向我们的呢?如今他却帮着方梁防我们,一下子把握不了他的心思了,再加上那个乔怀安……父亲,我觉得你得早做打算,不然就算以后进了政事堂,也得面对两个麻烦。”他接着道,这次还算理智,说到了重点。
也聪明地点到了顾青玄可能在意的点上,让心思涣散的顾青玄好不容易专注了起来,动了下脑子,给他出主意:“秦咏年……嗯,他这一把年纪还赖在朝堂,无非是想给自己的儿子谋个高位铺好后路,再说他资历颇高,在朝上人望极佳,不妨向方侍郎学学,与其针对,不如收拢。方梁要去礼部,你就让他去吧,省得在眼皮子底下看得心烦,他走之后吏部侍郎的位子就空出来了,可是正四品,而且是六部高位,不比大理寺少卿更诱人吗?”
“父亲是说,推举秦冀之任吏部侍郎?”
“不,是兼任,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也给他。”
“啊?这样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顾清宁笑了,说道:“不是便宜他,是便宜你啊。因为兼任两职,他就没法专注于一处,吏部不就全由你掌握了吗?大理寺他也管不了多少事,还是由大理寺卿做主,这样一来他不过是个挂名的高官而已。有时候身上的官职多了,并不等于手里的权力就多,反而会更少。最重要的是,秦冀之成了你的下级,他就受你约束压制,秦咏年投鼠忌器,就不敢跟我们对着干了。”
顾清桓理解了,转念一想,故意逗顾清宁,笑问:“那姐姐你呢?你不照样是两部高官吗?你怎么转得过来?”
顾清宁瞪了他一眼,下子,不答。
顾青玄道:“秦冀之又不像你姐姐,在两部有基础,而且两个上司都是空架子。他常年在外任职,没当过朝官,哪玩得转朝堂上的弯弯绕绕?除非你没自信镇住他……”
“怎么会?”顾清桓想了下,偏向顾清宁,跟她道:“姐姐,以后你少跟我的下级接触……”
“为什么?”顾清宁莫名其妙。
他道:“我怕他们从你这儿学会怎么应付上级。”
顾清宁哼笑一声,“那你也少跟我的上级接触。”
“为什么?”
“因为我怕他们从你这儿学会怎么对付想应付他们的下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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